马宏的原名并不叫做马宏。他的名字很长,我只以他名字的最后一个音节,音译为马宏。
他来自缅甸,多年前便来到了马来西亚。虽然受教育不多,但工作勤奋,深得老板信任。工作多年,渐渐的从小员工升职至管工。目前的收入,已经比当年在他祖国时好得很多了。
挣了一笔钱衣锦还乡的马宏,娶了一个同乡的女孩,并把妻子带过来这里,一起为美好的未来努力打拼。在他心目中,马来西亚这国家,比他的祖国好多了。
没多久,妻子为他生了个可爱的小女孩。兴奋之余,为了打造一个温暖的家庭,他工作得更加勤奋了。他也决定要给孩子最好的照顾,包括生活和医药方面,他都要尽力而为。
他第一次带孩子来我的诊所时,孩子才刚刚满月不久。我极少会有来自缅甸的病人,所以对他们一家印象深刻。两夫妻一脸淳朴,挂着腼腆的笑容。马洪能说简单的马来话,虽然不太流利;但他太太却半句马来话或英语也听不懂。我为孩子体检时,他们俩就在一边唧唧呱呱的说着话。虽然我听不懂缅甸语,但从他们兴奋的语调听来,他们应该是在谈论着孩子的可爱。
马宏的女儿是个健康的小宝宝;喝母乳,脸色红润,活泼可爱。他们夫妻俩每一次都定时的带孩子来体检和注射疫苗,而每一次都带着幸福的笑容离开。我见了,也感染到他们的快乐。
孩子刚过了六个月大的某一天,马宏独自抱着孩子来找我。只见他情绪激动,眼泛泪光,哽咽难言。他的马来话本来就说得不太流利,激动之际,更是更是说得结结巴巴。我听了好一会,才终于听懂了他说些什么。
原来,一个星期前,当马宏放工回到他们租赁的家时,发现家门半掩,却不见半个人影。他心知不妙,赶紧推门进屋子一看,却吓得几乎晕倒。只见家里一片凌乱不堪,而他的妻子和另一位同住的亲戚倒卧在血泊中。他上前一看,发现两人全身冰冷,早已毙命多时。马宏大恸,马上寻找他的孩子。好一会才发现孩子躺在地上,已经哭得声音谙哑,一张小脸蛋涨成紫色,全身软绵绵,已经气若游丝了。马宏强忍丧妻之伤,赶紧把孩子送到医院抢救。幸好吉人天相,孩子经过一番抢救,终于也渐渐康复了。
警方把两人被谋杀的案子,定位为匪徒入屋杀人抢劫。由于死者是两名“外劳”,所以虽然是件可怕的冷血命案,报章却没有显著的报道。只在地方版不起眼的角落刊登寥寥数语,连照片都欠奉,读者一不留神便错过了。
马宏抱着孩子来找我,是因为自从妈妈不幸去世之后,孩子没有了母乳,每天哭哭啼啼的,几乎一口配方奶粉都不肯喝。马宏即悲痛又焦虑,说话之间,眼泪几度夺眶而下,见者心酸。我除了安慰他之外,也尽我所能的告诉他一些喂食配方奶粉的小窍门。而经过好几个星期的时间,小孩才渐渐的接受了配方奶粉。
如今,这孩子已快要满周岁了。她长得活泼健康,爱玩爱笑。相信她的妈妈在天上看到了,也一定非常欣慰。我问马宏,那件案子破了吗?凶手逮到了吗?马宏神色黯然的摇摇头,不再多言。
我默然。治安败坏、人心沦丧,一个大好家庭就这样被毁了。而这种悲剧,可能在这个国家不时的上演。也许在许多人眼中,外劳的地位,卑微如草芥。两个外劳被冷血谋杀了,当局未必会全力缉凶,媒体不会多加报道,民众不会太过关注,就连他们的大使馆恐怕也只是例行公事。然而,一个丧妻的男人带着一个没有了妈妈的孩子,在一个他曾经寄予厚望的异乡生活,那又是何等的凄凉惨戚呢?